随着秋天的到来，白昼慢慢变短，夜越来越长。
等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，已经下午五点半了，天色暗了下来。
出现在姚也面前的，是几栋砖瓦盖成的小矮房，散落在山前树后，里头还亮着灯。
朦胧天光里，昏黄的光亮零星分布在高低不一的山坳坳里，看起来还真有点恐怖片那味儿。
辛辛往姚也身后躲了躲。
章导收起一路上用来拨开草丛的登山杖，转过身，拍拍手：“这几栋房子是我向这里的村民租的。女生两个人一间，睡小屋，男生六个人一间，睡那边大屋。大家都各自去安顿一下，晚饭去村长家吃。这段时间我们就住这里！”
姚也当然跟辛辛住一间。
事实上，现场也并没有几个女演员，加上姚也一共三个，另外两个演的是毒贩特意带来安抚郑轶的女人，两个都是小角色，连助理都没有带。
姚也走进那间门，前还种了棵橘子树的小房子，里面非常低矮。
姚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高，伸个手就能摸到屋顶了。
不过她往前走了两步，才发现原来还有个台阶通往下面的，走下三层台阶，里头比外面高了不少。
一张床，一张小桌子，柜子，椅子，旁边还有小煤炉，全堆在一个空间里。
床边有一扇木头小窗户，被纸糊上了。
煤炉应该是用的时候拎出去烧，不然在这小屋里百分百中毒。
挂在顶上，不怎么大的一只小灯泡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倒是释放出了它最大的能量，照得里面亮堂堂的。
被子有现成的，辛辛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带的床单被套套上，姚也帮她一块牵着被角抖搂。
辛辛四处看了看，缩着脖子对姚也说：“也姐，我总觉得这里怪瘆人的……”
说不上来什么感觉，但就是感觉冷嗖嗖的，背后发凉。
姚也笑出声，她放下被子，去找热水壶，“秋天了，山上肯定比山下冷，有这种感觉很正常——诶？怎么没有热水壶？”
姚也打开角落的柜子，里面碗筷杯碟，锅什么的都有，就是摆得乱七八糟的，还有些……嗯，看起来像是没洗干净的样子。
辛辛伸头，指着一个圆柱形的铁器，两边还各有一个“小耳朵”，“是那个。”
姚也捏着一只“耳朵”提起来，打量了一下，疑惑：“这个？”
辛辛点头：“我小时候奶奶家就用这个烧开水，我们管这叫白铁锅，放炉子上烧。”
姚也不太知道这个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那就交给辛辛吧。
刚收拾得差不多了，外面就有人敲门，是章导的助理小吴：“也姐，章导喊你们去村长家吃饭！”
姚也应了一声，跟辛辛一块出门，才发现外面站了一大帮人，章导站在最前头，还在跟小吴交代什么事情。
看见姚也跟辛辛拉上门就准备跟他们走，章丘“诶”了一声，提醒她们：“出门别忘了把门锁上。”
大山里的，毕竟不是那么安全。
“我刚才跟大家商量过了，你们几个女孩子门外，每天晚上搞两个男同志轮值，提高警惕。”
这话说得辛辛更怕了，她挽紧了姚也的胳膊，这怎么说的跟进了土匪窝似的！
姚也想着大概是怕山上有野兽或者什么的。
但是把男同志放外面，他们的安全怎么保障？
野兽伤人可不分男女，男人力气再大，对付野兽也一样够呛啊！
“不用了吧，我们在屋里面，就算破了点小了点，豺狼虎豹的也进不来。”
章导摇头：“这山上大半靠打猎过日子的人家，隔壁山头大概都要打空了，哪还有什么野兽。”
姚也不明白，那这是干什么？
“防人。”章导叹了口气，“你没来过这种地方。我当年拍伏虎的时候也是大山里，有时候人没经过教化，还不如野兽呢！”
别以为山里人就一定淳朴，他们是直肠子，但是作恶也是直得不转弯。
那会他亲眼看到被拐卖进去的女人想逃，被打了个半死。
那时候还年轻气盛，他想救人，却差点被扣在那。幸好后来剧组的人报了警，警察来了。
但是警察能救他，却救不了那个被拐卖的妇女。
全村人拿着锄头铁叉堵着，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。
他记得当时那个警察也很无奈：“这事没法管，我们不能真对人民动手，这群人不懂法，吓唬没用。他们唯一怕的东西，大概就是儿子娶不到媳妇，生不了孙子。”
所以大山里的拐卖事件多得数不胜数。警察进山一趟都难，警车开不进去，人进去了，连自己都被村民缠得自身难保。
可真要是放枪，警察又不能。只能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往上级一报，再往后其实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再还有的，有的妇女被拐进去，生了个孩子，自己都不愿意走了，他们能怎么管？
每年被拐卖的妇女那么多，可能被解救的，或者说愿意被解救的，寥寥无几。
章丘想拍的电影《养骨》，就是从这里来的灵感，他想拍出一部电影，让社会重视起来这个问题。
用艺术的手法反映现实，他始终觉得，这才是一个电影人最应该有的艺术追求。
他这一次特意找了一个离外面近一点的山村，跟当地警察局沟通过，确定这个村子没有什么危险分子，才找这里的村长谈的租场地事宜。
可谁想到，他刚才去找村长商量晚饭的事情，不小心从没掩严实的缝隙里看见了房间里的景象。
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，蜷缩在角落里，蓬头乱发，脚上还绑了根粗绳子，一动不动。
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拐卖。
但村长淳朴憨厚的脸就在眼前，他只能当作没看到。
没有把握救出来，还是不要给希望。
章丘看着姚也这张脸，沉思了一下，还是把她拉到旁边，跟她说了情况，“如果你不介意经费问题，我们明天就撤走，回头多找点群演，弄个小山头搭景拍。”
姚也长得太漂亮了，回头要是让这村子里的“野兽”盯上了，想走可就难了。
姚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章导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？
她虽然看电视知道一些什么妇女儿童拐卖案，但还真没在身边见到过。
一群村民而已，真的有这么凶悍？
章导异常严肃的表情告诉她，是。
那她就更不能走了！
姚也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没事，就在这拍。付了钱的，干嘛要撤？有我在，我会武术，不用担心！”
遇上了，那就搭把手。
她不仅要在这拍，她还要救村长家那儿媳妇儿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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