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号下午六点多收到了叶开的微信,对暗号似的说:又涵哥哥,在吗?
:在。
:生日快乐。对不起只能提前跟你说,不然明天就排不上队了。
:这种事也要抢先的吗?
:你明天肯定很忙
:可能有上千号人给你祝福
:我会被淹掉的
陈又涵发了张截图。
叶开点开一看,条件反射地嘴角翘起。
他的头像在陈又涵微信列表的最顶上。
:你给我设置置顶了?
:嗯。
心里像伊犁六月的草原,开满了白色的小花。
:为什么?
:怕你个子小被淹了。
:切,我一米七八了刚量过!
:什么时候一米八给你开香槟。
:至于吗,这是写在基因里注定的事。
:我看未必。
:那我不祝你生日快乐了。
:你还是祝吧,一年就等这一天,这一天就等你。
叶开不知道他说的真还是假,拨了个电话过去。
“怎么打电话过来了?”陈又涵在吃泡面,吃完马上就进去开会。
“听你这么一说,觉得还是打电话有仪式感一点。”
很久没听到叶开的声音了,但是算一算,好像也就是半个月。陈又涵在电话那头笑了笑:“那你说吧,我等着呢。”
“又涵哥哥,生日快乐,祝你……祝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,最难得到的、最珍贵的、最稀有的、最想要的都能得到。”
陈又涵轻声催促,哄着:“再多说一点。”
他其实只是想多听一听叶开的声音。
叶开为难地“啊”了一下,沉默了会儿,可能在想词,续道:“祝你……好难啊,你想要什么?”
“祝我有情人终成眷属吧。”陈又涵说。
“你都没有。”
“我先收着不行?”
“那好吧,就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,你喜欢人的刚好也特别喜欢你。”叶开说完,觉得这句祝福语不错,“我生日也想要这句。”他开玩笑。
陈又涵放低声音:“说不定你已经有了。”
叶开觉得他在安慰自己,心里有点酸:“我觉得不太可能。”
陈又涵说:“我是寿星,我生日送出的祝福都会实现。”
瞿嘉在背后计时:“倒数五分钟。”又叹气,“宝贝,和女同学聊聊天好不好,怎么整天找陈又涵?”
叶开脸一红,仓促地对电话说:“拜拜!”
零点时心里仍在祝陈又涵陈日快乐。然后才睡觉。再看表时便是凌晨一点了,没睡着,脑子里都是陈又涵在干什么。可能在什么酒会上,或者酒吧里。一群又一群的人给他敬酒,祝他生日快乐,给他唱歌,送他礼物。有人投怀送抱,有人借着酒醉勾搭,手机里加了上百个微信,不醉还好,醉了会控制不住自己吗?叶开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——手机,他要手机。
瞿嘉已经睡了,他跑上四楼,找叶瑾。
叶瑾窝在小客厅追剧,见叶开衣衫不整头顶乱发地跑过来,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,没想到他张口就说:“姐姐,手机借我。”
“桌子上自己拿——你要手机干什么?”叶瑾问。
“暑假作业记不清了,我问一下同学。”
“这么晚?”叶瑾看了下时间,“你确定?”
“确定确定,他很晚睡的。”叶开拿起手机跑掉,轻手轻脚地关门,不忘叮嘱:“——不要告诉妈妈!”
电话号码记得很熟了,拨出去时心紧张得鼓噪。他窝回床,靠坐在床头,点着一盏温和的小夜灯。
“喂。”
看,果然没睡。
陈又涵坐在阳台上抽烟,小圆几上是一瓶麦卡伦,已经空了一半。冰桶里的冰都化了很多,凝成一片冰凉的水珠。他戴上Air Pods,往酒杯里添了块冰,语气淡漠而随意。
叶开没说话,陈又涵笑了一声:“大小姐,半夜三更打电话来不出声,是失恋了还是扮女鬼吓唬人?”
叶开这才说:“又涵哥哥,是我。”
陈又涵的动作很诚实。手停住了,夹着的烟灰掉下来,烫得他一个激灵。他刚刚做过梦,可自己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。
他甚至不太记得清去年生日怎么过的,都来了哪些人,喝了多少酒,只记得叶开那个海螺化石。
是提前送过来的,趁周末,性子急,刚上车就递过来了。小礼盒包着,邀功似地显摆:“我自己包的!”陈又涵问他是什么,他说随手捡的。
晚上聚会完也没记得拆,在哪个床上睡的他已经忘了。第二天回家补觉,拿了一个大纸箱把礼物都装了进去。便宜的没人送得出手,贵的陈又涵都有更好的,他拆得意兴阑珊,弄一半就睡着了。过几天才拆剩下那一半,纯为完成任务,冷不防看到那个藏蓝色的盒子,拆开,是化石。真是捡的,有洗不掉的冻土。
心里很缓慢很缓慢地泛起一阵柔软。
盒子里掉出一张卡片,手写的:
“又涵哥哥,我来自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,亿万年过去我只属于过你。”
签名是“super lucky.”
叶开从来不知道,那张手写卡片陈又涵也留着,就在化石定做的底座下。
三十三岁的生日,他心里想的就是这些。
烟火,酒宴,游艇,香槟,都没入黑夜。
那天叶开穿的是天翼的校服,翻领的polo体恤,胸口有个蓝色的校徽胸章。
心里模糊地掠过这些记忆,画面隐约泛起鼠尾草和海盐的味道,陈又涵想,那是叶开那天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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