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卫们将死者尸身在树下安置稳妥,要分几人去喊仵作来。他们走前,有人见曲衡波仍抱着头蹲在地上,便向同伴道:“她咋办?”
打头赶来那人交代她:“你得跟我们去府衙。”
“好。”
作为唯二的目击者,曲衡波自然配合他们。但她此前未发觉任何异样,恐怕去了也没甚用处,她将顾虑同武卫说了,一人回答她:“有用无用,你说了却不算,要凭方公定夺。”
这方公,想必就是来接替常凛,任县尉之人。听他们言语间,似乎可靠。但是姓方?曲衡波心中不由打鼓,若是方丹蛟的族人,宋纹的处境只怕会更为艰难。她忽然觉着憋闷,长舒一口气。
随行武卫以为她是听闻官|员名号,心里安稳。便转头向同伴低声道,什么江湖中人,也不过如此,还是要看咱的。同伴比他见识广些,笑着摇头:“常公若听了你这话,你站挺了挨训吧。”
这人年纪小,他来时,常凛已不大能管事了,故而他对常凛并没有太尊重:“现下是方公话事了。只有方公,没有常公。”旁人不与他计较,也因着若还了嘴,等于是不服新上峰的管|教,届时吃麻烦穿小鞋,饿得是自家人的肚子。
曲衡波问:“你们说的这个方公,他是什么人?”
“当然是新上|任的县尉大人。你是听他姓方,以为他与方员外是亲戚?”
“他们不是吗?”
一人插嘴道:“是远亲吧。”
“呸!”那年轻武卫怒道,“方公是嘉毅郡王保举的,与那土财主能有甚牵连?”
嘉毅郡王。曲衡波知晓岳朔离开河西后,便在此人手下谋生。据张晰说,他前些日子到了晋王府上暂作客卿。如今嘉毅郡王保举的人到潞州走马上|任,岳朔也恰在太原府,这会是巧合吗?
她愈想愈焦躁,怕真的遇到岳朔,又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他。她举着那支琉璃簪演练了千万遍的话语,此时竟半个字都想不起。她甚至怕自己已经丢|了那根簪子——赶忙伸手去摸——簪子还在,可她还是不知能说什么。
等到了府衙门前,曲衡波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。
说到底,就这样碰到他,仍是不大可能。这方姓县尉,定然是有功名在身,与岳朔是大大不同的,他们兴许都未曾谋面。天潢贵胄事务繁杂,多请些人,多拉拢些党羽,何其正常?实在不知自己发什么疯。
武卫将她带到院中,说方公|正在会客,要她等待。
“怎么,还要见县尉爷吗?不是记几句话就可以?”
“方公示下,最近的凶案,无论来者与死者有何关联,他都要亲自过问。你老实等待。”
曲衡波又问了一嘴:“这是见什么人?”
那武卫烦躁起来:“老实等着,别多话。”他教训完曲衡波,有二人转过回廊朝这边走来。他眼尖,看出走在之前那人是县尉方垚,忙迎上去通报。方垚身后跟着一人,是个青年男子,行止端庄,声音温润。
“好,你去吧。”方垚听罢他交代,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证人,“我之后去找仵作。”武卫走后,方瑶侧身向他的客人道:“岳贤弟,可需要我派人送你回逆旅?”
他与岳朔在嘉毅郡王府有过几面之缘,如今他受郡王抬举,岳朔也得了不知哪个贵人的青眼。即便当初不熟络,现在也当熟悉起来。于昔于今于来日,皆是有助益的。
但岳朔非但不领情,还站在原地,呆若木鸡。
方垚又道:“贤弟,可还有事要说?”
“不,没有。”他嘴上回答,脚却似灌了铅,半步都不挪。
“是因为那证人?”方垚问。
岳朔极缓、极缓地,点了两下头。
一别三年,而今再见,恍如隔世。从他的所在要出门去,不必与她打照面,这全然是一次能够避过的重逢。那短短几丈远的路,如横在他与外界间的瀚海星河,竟难以跨越。
“我去把她打发了。”
客人的表现已再明显不过,方垚若是连这点神情都读不通透,他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。然而,那证人显然也已看到了岳朔,利落地答完了他的问话,也久久地、久久地望着岳朔。
“你该走了。”方垚道。
“我看到一位故人。”
“他是你的故人,我们都清楚。但他不愿见你。曲氏,你当省得,你并不算毫无嫌疑。”
曲衡波退后一步:“方公说得是,我这便走。”她此时的步履比起寻常来,也简直慢了不是一星半点。她能说自己不是在等岳朔,不是在等他追过来吗?分歧会变成沟壑,沟壑会化作天堑……当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,道别,还有何意义?
或许再也不见,就是最好。
她从怀中掏出簪子,一手握住一头,眼看便要发力将其掰碎,一只手搭了上去。这手打眼便知是常年握笔的手,无名指上有很大一块茧。
“我,我没想到。”
这声音穿过了三年的时光,听来太陌生了。曲衡波不敢抬眼,岳朔不敢松手,他们僵持着,如当初那般,等一个人低头。而结局也如当年,没有人选择低头。
“你松手。”曲衡波道。
“不,别。”
曲衡波松开手:“那便还你了。”
“就不能……”岳朔也一时语塞,“不能过后再议?”
“过甚后?过后我们不必再见。当年你抛下我,我只是要一个了结。东西还你,过往恩怨,便都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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