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夏尚未走远,被屋内惊呼声引了回来。娄望葭粗通岐黄之术,章夏忙命他为曲衡波搭脉,自己在旁提灯。娄望葭发现她身上多处伤口已有流脓征兆:“是内伤发热。”
“有无性命之虞?”
娄望葭又捏开她的下颌去看舌苔:“应当没有,但最好莫在此处拖延。还是换个地方请郎中来开药调养。”
几人都松了口气。章夏知晓此事是童朴琪刻意为之,给曲氏女冠一个“姚擎月手下”的名头是他抓人的幌子。此人明里确实帮了弃徒宋纹,童朴琪德高望重,抓人时也并未给人目击逞凶,即便闹出人命,有人来登门问罪,这也只是桩悲闻,于他声誉无碍。
“回去叫人来抬。”
娄望葭担忧道:“师父那边怎么办。”
“随后你便带人去守灵。”
梅逐青目送娄望葭匆匆离去,见章夏仍立在原地,说:“你等得,童朴琪那干人未必等得。免谢我,给你出个主意。”
章夏纵使千般不愿,为将棋步顺利推进,不得不暂时退让: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连夜审宋纹,先私询,后公开,稳住他人疑心。再将我与曲氏女划同一伙,让童朴琪生些顾忌。”他指指曲衡波:“是个好管闲事的,若你当真非寻个外人做帮衬,她比我要合适太多。”
梅逐青一口气讲罢,章夏正欲回应,他紧接一句,生把章夏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:“你自判断。这点事都办不妥当,届时就算大先生把余音书院拱手赠你,你也守不住。”
“好,”章夏应到: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话虽如此,他不能全顺梅逐青的安排,先以宋纹醒后欲逃跑,必须加派弟子在室内看管做由头,将曲、梅二人迁至了距余音书院更近的所在,自己调动几名亲信严加守卫。再多细节梅逐青无从得知,他没能讨回自己的手杖,便乖乖留在屋内照看病人。安置好曲衡波,他在屋内存放杂物的箱子里发现一柄破伞,试了试,能当行走助力。
他到门前时却收了离开的心思,全因放不下曲衡波没来得及说完的那个词。“得罪了。”梅逐青靠近熟睡中的曲衡波观察,在她胃部上方看到了一处块状突起,正犹豫间,仰躺的人忽然翻身,一段丝绦从她的衣襟内侧滑了出来。梅逐青如得了救,伸出食指勾住丝绦尖端,将物什拽入手中。曲衡波未说尽的话到此完满了,那是一枚玉蝉,与章夏等人所佩不同。
玉蝉精致典丽,他提着丝绦,生有两张翅儿的小虫在空中打旋。
“怪了。”
他不再打量玉蝉,坐回席上。玉饰,没有什么古怪,郎中给曲衡波施针过后,她喝了药,逐渐好转,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怪的是自己,此刻他头脑中有千丝万缕等待收拢整理,他竟然只想看看曲衡波。就这么坐好,安静看着。
曲衡波不爱俏,连发髻都束做男子式样,满身除了脖上挂护身符的红绳,只有发间一支不起眼的琉璃簪子还带些艳|丽色彩。脸上细碎伤痕堆得她的面皮凹凸起伏,又因常年风吹日晒,粗糙干涩。
梅逐青心道糊涂了,此人姿容勉强说在中人之上,可形貌举止少有女儿姿态,甚至能抱起弱冠男子跑出好几里地去,是哪一处引他留心?那日在易景堂,他本不清楚屋内发生了何事,听动静还以为是宋纹与人动手。加急脚步赶到门口,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大喝出声。
他想着想着,出了神,僵坐在曲衡波身侧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朦胧中有人唤他少时姓名:“赵铁霜。”
“谁!”
梅逐青醒转过来,调息平静着自己的脉搏,余光扫到油灯,灯芯落了短短一截。他觉得困乏,盘算着关照曲衡波,如果她退了热,就缩到远处的角落去小睡片刻。抬眼看去,正对上曲衡波两眼直直瞪着他:“你咋还不家去?”
“啊?”曲衡波语出无端,梅逐青反问:“家去做甚?”
“糊涂,家去总比在这儿坐牢强。”
“谷里的大先生回来了,还能关我们多久?刚才宋兄都被弄醒,带去问话了。”
曲衡波继续道:“此处是鹿娘子偏居的闺房,我此前来过,晓得一条小道。说与你知,不会被人发现。”
“曲娘子为何不走?”
“你是能抱得动我,还是能背得动我?这话你听了别难过,我是讲实在的。”曲衡波手背贴上额头:“好多了,我再歇歇就能动。不要拖延。”
梅逐青愣在原地:“自身难保,你又不知我底细,何必助我?”
“听。”曲衡波闭起眼。
梅逐青凝神静听:“没声音啊。”他膝行至门边,将耳朵贴在门缝上,一阵动物的喘息声传来:“屋外有狗?”随即叹气:“更走不了了。”
“它叫‘弭’,认得我,我们玩儿得可好。你要走时,跟它就个伴。”
“曲娘子你,”梅逐青回身,语气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:“你同姚擎月撇不开干系,他们接着问罪于你如何是好?吃些苦头你不在乎,丢了性命,你妹子怎么办?”
曲衡波却答非所问:“你若是个好人,我就做对了。若是个恶人,出去以后能感念这世上的善意,踏实赎罪,那我赚一笔大的。如果,是个不知悔改的混账,”她咳嗽几声:“我活着要去收拾你。做了鬼,更不会放过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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