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桃叹道，“说我小气不知规矩醋味滔天也好，我倒愿意嫁个小门小户的老实汉子，好歹不用受这窝囊气。”
云芙道，“男人有几个好东西呢？我倒是想学魏嬷嬷和李娘子，一辈子跟着太太也没人敢欺辱了去，日后不拘认哪位姐姐妹妹的儿子作干儿子给我摔盆哭灵就是了。也不用每日就围着男人转，生了孩子便更是操心着要成了黄脸婆了。你怕是不知道雨棠他表哥吧，平日里见着也说的上老实忠厚，他媳妇怀孕坐月子，他忍不住，偏府里管的紧，他手里也没多少钱，不敢去逛窑子，竟然去摸了马房费三的媳妇，被抓了个正着，羞得雨棠抱病好几日不敢出来当差。若不是余嬷嬷叫我去开导开导她，说桢大爷那儿离不开人，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呢。这样没脸的事，雨棠她表嫂也只是‘打落牙齿和血吞’了，孩子还得要爹呢，没得把我恶心死。这还不如去逛窑子呢，那窑姐儿虽说一双玉臂，千人枕,半点朱唇万客尝的，好歹也是苦命人不得不如此。偏去摸别人的老婆，俩都是没廉耻伦理的东西。你好生教养你那亲侄儿，日后有个什么，他也能替你出头，你那干侄儿可别提了，有那么个娘在，日后别叫你出钱给他捐官就不错了，难为叶嬷嬷从前废了多少心思给他们打算。”
晚桃道，“我爹娘哥哥都没了，嫂子也的若是起这样的心思倒也罢了，横竖没人能管我，你若想自梳做嬷嬷，你爹娘可能答应？除非你说通了太太，只是太太怕是舍不得，给你配个管事小厮，看顾着可能性大。况且老爷身边的寒砚的心思许多人都知道，这一二年谁不晓得你娘和寒砚他娘处的跟亲姐妹一般，不料今儿我才知道你竟然没有心思？若是因着雨棠她哥哥的事方才如此倒是大可不必，你也说了咱们老爷还同外头那些老爷不一样，十分洁身自好。咱们跟着太太的哪个不学得自尊自重的，这原是每日里耳濡目染而来，想来老爷身边的也能学到老爷几分，雨棠他表哥素来在底下人里走动，又常出去和下九流来往的，这怎么能一概而论。”
云芙叹了一口气，把手里的绣绷丢到篮子里，翻身上了床，道“走一步看一步吧，你还是紧着把你侄儿拜师的料子找出来吧。明后日太太都要赴宴，咱们都要跟着去，怕是不得闲出去收拾东西，你收拾好了托人给你嫂子悄悄送去，也省的叶嬷嬷家那个又来闹你。”
晚桃应了一声，到角落里挪开几个箱子匣子，露出底下一口樟木大箱子来。从怀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，开了箱子。里面是堆放的整齐的布匹料子。晚桃数了两匹大红榴开百子的织金妆花缎，两匹银红色百子千孙古香缎，两匹酱色松竹梅暗花绸，两匹褐色泥金牡丹团花绫，两匹湖蓝色云鹤纹暗花绸，两匹丈青色织金寿字纹团花绸。又从箱子底掏出两个杉木匣子，里头是两支手脚俱全的人参，晚桃迟疑了一下，把两个匣子都拿了出来。取了一个松花色双喜纹的包袱将东西都放了进去，又从柜子里取出三四个分作四格的黑漆果盒，里头是各色干果，将莲子、红豆、红枣、桂圆取出来统共放进了一个盒子里，也放入了包袱里。想了想，又拿手帕包了些干果放进荷包里塞进包袱里。清点清楚了便把包袱放在桌案上。
正打算收拾清洗了睡了，打开房门出去倒水盆里的水，却看到天上飘了雪花。晚桃忙转头去叫云芙，“云芙，下雪了，你先把厚衣服拿出来，免得明儿早上来不及。”
云芙从床上翻身下来，披了件大衣服往外头看了一眼，打了个寒颤，忙往暖炉里添了两块炭，转过头也翻箱倒柜起来。
晚桃又从另一个樟木箱子里取了一套衣服，镶嵌风毛的青缎坎肩，桃红色绣折枝梅花的羊皮小袄和松花色面的羊皮裙子，又取了一件青缎紫貂的斗篷出来。云芙素来畏寒，比她又多拿了一个大红猩猩毡的昭君套，风领和一副手笼子。云芙又从柜子里搬了一床被子出来，摊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了粽子。
晚桃一时无语，拍拍她道，“还不至于此呢，你别这样捂着，别憋坏了。这还烧着炭火呢，一会儿睡熟了嫌热挣开了明儿又要受寒了。”
云芙努努嘴，委屈道，“你当我想呢？本来这下雪日子就难熬了，谁能想到这南方比北地还冷，京城里也就是冷风吹脸皮子，我还道这跟刀刮似的没有更难熬的了，谁想到这南方竟然是从骨头里透着冷气。这才刚入冬呢，再过些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。”
晚桃没好气道，“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，咱们在府里当差，又是太太身边伺候的，又有厚被子又有厚衣裳的，晚上还能烧火炉子，已经是神仙日子了。外头冻的手脚生疮烂掉的不知道多少呢。穷人家也只能拿烧火做饭剩下的灶灰来取暖，连件毛衣裳都没有，好些连棉衣都是破的。二十四孝里的闵子骞他后娘给他做棉衣使得是芦苇絮，听着惨吧？那好歹还是新做的棉服呢，许多人几年也不过穿着单衣的。我小时候家里不也是扬州下村里的人，冬天平日里不过挖个火塘，捡些木头烧了取暖，连烧的黑炭都得拿出去卖钱，不舍得自个儿用。哪年地里收成能好些，过年便有一套厚实衣服穿，也能打几只兔子或是去屠夫那儿切点肉做顿肉来吃，至于鸡鸭一类的，可不敢随便杀了来吃，还得留着下蛋呢。”
云芙是家生子，从小在府里有月例银子和按季做的衣服，从没见过这般光景，拉着晚桃上下打量了一番，道，“难为你那些年怎么过来的，怪不得许多人宁愿做奴才呢。咱们府里宽厚，便是粗使的一天里也能有一顿沾点子肉腥味呢。我们寻日里说有些家主子都不得每日有鱼有肉的，谁能想到外头能那么苦？”
晚桃道，“这还是能吃得起饭的人家呢，许多人家鬻儿卖女是因着实在连米糠都吃不起了，我家那几年遭灾，莫说草皮树皮了，许多人还去吃观音土，活活胀死的都有。那时候哪里能肖想这种顿顿有肉的好日子。说起来也是我在府里享尽了福，又攒了笔钱，不然哪里敢提脱籍的事。现在出去自己手里也有积蓄，若是还和以前一样种田怕是已经做不来了。”
云芙叹道，“不管怎么说，到底守得云开见月明了，也是我忒不知足了。罢了，睡吧，明儿还要跟着太太出去呢，别误了事。”
晚桃笑着应了，又拨弄了一下火炉里的炭火，便翻身上了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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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大家道个歉。周二去剧院看《芝加哥》去了，这两天卡文卡的厉害，昨天晚上又和室友吵架吵得偏头痛犯了，差点没赶上就先提交了，后来待高审了改不了，现在重新补上最后一点内容。下次再也不作死凑字了T_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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