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
孟晚歌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滞，仍是不露声色地将那豌豆黄放到嘴里细细的嚼了：“母亲是有什么吩咐么？”
莺儿已经站了起来，恭顺地站到了孟晚歌的身后。
“这个夫人倒没有说，只说小姐若已备好腰带，便让去她那里走一遭。”大约是怕孟晚歌紧张，徐嬷嬷便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小姐莫急，老奴原本估摸着这腰带最快也要今明才能成的。”
“嬷嬷。还是今儿就去知应一声，若是母亲方便 我一会儿便去请安。”
徐嬷嬷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，倒也了然，撤了早膳就往李氏住的东厢而去。
孟府虽然不大，可这东西两厢距离还是有些远，等徐嬷嬷再回来，已经是一炷香以后的事儿了。
见孟晚歌重新修饰了妆面，徐嬷嬷心下甚喜，喜滋滋地就领着孟晚歌过去了。
从西厢去到东厢，首先要过孟家三位公子所在的北厢，这是整个孟府最大的院落了，一共八个小院落，足足大了孟晚歌的西厢五倍有余。许是因为这院落是三个公子所住，开阔大气之外，也显得有些冷硬。
绕过北厢的偏门在去李氏所在的东厢略近一些。
等她们三人入了东厢，李琴的贴身丫鬟紫燕已经候在门口，见徐嬷嬷和莺儿跟在后头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，抬手冷冷地道：“夫人有令，让三小姐一个人去佛堂。”
先前桃花宴上，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胭脂拦人，徐嬷嬷尚敢沉下脸来，可这次紫燕开口，态度更不善一些，徐嬷嬷却是半点不悦也不敢有，还巴巴地陪著笑脸。
孟晚歌也不多说，只默默跟在了紫燕身后。
近些年，不知是不是年岁长了，原本喜欢舞刀弄枪的李琴似乎开始沉迷佛学，为了方便她静心礼佛，特意在东厢辟了一处小佛堂。
进了佛堂，孟晚歌倒是有些懊恼今天的这一身装扮了，佛堂并不大，但里面一色的事物都不缺，都是肃冷的色调，一丁点儿人气也无。
自己这一身藕粉的颜色，其实算不上多鲜艳，可进了这佛堂就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。
“来了？”李氏背对着她，冷冷地开口。
今日李琴只套了一身宽大的佛袍，灰扑扑的颜色，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。
“晚歌见过母……”
“别将我与那个贱人相提并论！”
刚刚还背对着孟晚歌看似正专心念佛，谁知，孟晚歌刚一开口，李氏就是一声爆喝，那手中念珠应声崩断，纷纷而落。
眼看那念珠散落一地，孟晚歌倒是不着痕迹地笑了。
李琴终于转过身来。
今日的她脸上竟然是一点脂粉也未施。初次相见，尚还觉得李氏颇有姿色，今日再见，才发现这脸上已经初现老态，尤其眼睛的周围细纹已经清晰可见。
这大约才是李琴真实的样子吧？
“晚歌见过母亲。”见李氏此时脸上余怒未消，孟晚歌倒是波澜不惊，继续规规矩矩施了一礼。
刚刚收敛起怒气，控制好面部表情的李氏明显一个抽搐：“要嫁去七王府了，你的心里可得意？”
孟晚歌保持着半屈身的姿势，既然李氏没有让起身，她不动便是了。
李氏微微一愣。
女子半蹲着身子，行的是一个标准的万福礼，清瘦窈窕的身形看起来明明是那般的唯唯诺诺，弱不禁风。可落到李琴的眼里，那身影却生生化成了一把刀，一根刺，扎得她血肉模糊。
“你给我过来。”李琴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再次开口，隐隐透着一股沙哑。
孟晚歌缓缓直起身来……
屈身太久，膝盖有些酸，身子略略有些麻，孟晚歌好像不由自主地前倾了一下，才勉力撑住身子，朝李氏走去。
眼看着那身影婷婷袅袅而来，李琴的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，眼前的身影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，而她记忆深处的另一身影却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。
思绪好像飘回了十六年前，十六年前，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踏碎了一地的清晖，毫无征兆的闯入了自己的生活！
李琴猛然前冲了几步，伸手一把扼住了孟晚歌的脖子：“你这个贱人，别以为会一点狐媚功夫就能魅惑身边所有的男人！”
那原本就没有妆容的脸因为此刻狰狞的表情显得更加可怖。
“母……亲……”孟晚歌也不挣扎，只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。
李琴的身子猛然一震，颓然地松开了手，却仍是死死盯着孟晚歌，好像要从她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来一般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李琴忽然放声大笑，几乎笑出了眼泪：“你说，你说……我们李家究竟欠了你们什么，毁了我的一生还不够么？如今又要璃儿又步了我的后尘！”
“母亲？”李琴嗤笑了一声：“你可见过那个贱人？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，也不等孟晚歌回答，又奔回佛龛前的长垫。
也不知，那李琴哪里来的力气，抓起长垫，居然几下就将那长垫给撕开了，隐约露出一副有些发黄的画，李琴迫不及待地将画扯了出来。
“撕拉”一声……
原本被藏在垫子中的画，由于李琴用力过猛，顿时被撕成了两半。李琴毫不在意地将先扯出来的话丢到了地上，然后又伸手去拉还留在垫子内的半张画。
那画悠悠飘落下来，慢慢落到了地上。
孟晚歌抬头扫了一眼，只这一眼，却好似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。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，想要再看仔细。
只可惜那画已落地，隐约只能看见画中似乎是个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。
女子？
孟晚歌略一沉吟，似乎已经隐约可以猜到画中所画之人是谁了，只是，柳扶风的画像，何以带给她如此微妙的感觉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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