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系列可怕的念头在许绵的脑中集结。
6个月前已经在事故中离世的方洪年，声称腹中胎儿只有5个月的他的妻子姚和兰。那么，是姚和兰受不住打击，神志不清，连他们的孩子多大了都忘记了？还是方洪年逝世后，她遭遇了什么更残忍的遭遇？亦或是……她和这个胎儿注定只能停留在这个年纪？
许绵为自己的假设打了个寒颤。
李同舟攥住他的手，低声询问，“冷？”
许绵想，无论是哪种猜想成立，的确都足以让他体会到彻骨的寒意了。他收敛了令人生怖的心思，反握住爱人温热的手，“不冷，可能是有点饿了。”
姚和兰拢了拢羽绒服，手脚麻利地帮她姐姐收拾起了茶具，“咱们现在去超市吧！”
面对神色如常的姚和兰，许绵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她和失了神智的遗孀联系到一起。深吸一口气，他朝着她们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，“那我就期待着姚小姐的大餐了。”
肚子里还带着并不轻松的重量，姚和兰的举止却异常利索，她催促着大家都出了门，在地上捡起了什么，就紧随众人的脚步到了街道上。
去超市途径一段不短的河堤，姚和兰和许绵并排走着，下意识往路外侧偏了偏，“许设计师，你爱吃什么啊？”
“我不太挑，硬要说的话，偏好吃辣？”
姚和兰开心地眨眨眼，“那太好了，我也爱辣！水煮鱼吃吗？我的招牌菜！”
许绵刚要答应，突然思及这位跃跃欲试的夫人还在孕期，“哎？姚小姐吃得这么辣的话，小宝宝没关系吗？”
姚和兰有些古怪地缄默了一会儿，才摆手道，“当然没关系。”
相对于后面两位的活跃，前面带路的姚和青与李同舟则安静很多。
姚和青悄悄地看了一眼许绵，“冒昧了。李设计师，许设计师是您的爱人吗？”
李同舟简短地回，“是。”
她了然地笑笑，“他有些举止和您有点像。”
姚和青说的是她观察到的事实。许绵沾染了很多李同舟的习惯，小助理加班前会优先接好一杯白水，陷入沉思偶尔会用食指轻叩额头，十指相扣时会先把小指扣好，最近接吻时间长了也会半眯着眼和他情切地对视了。
李同舟由衷地接纳许绵的每一处变化，“是吗。”
姚和青看上去有点感慨，正要再说什么，李同舟出声打断，“不是他像我。”
姚和青诧异地挑眉，“不像您吗？”
李同舟倾听着身后青年的脚步声，不知不觉，他也沾染了很多许绵的习惯。蛋糕不吃奶油的，点菜只翻招牌菜，打篮球投出漂亮的进球要跑向对方击掌，相拥而眠的时候要把脚抵在一处取暖。
他神情变得十分柔软，肯定道，“不像。”
并不是谁模仿的谁，仅仅是他们在美妙的运转中，互相作用的结果。那些习惯，已经是他们共同的所有物了，不再打着谁的专属标签了。
姚和青沉默了。
一直到四人迈入超市，姚和青都没再提问了，反而是姚和兰，每每拿起一样食材，都要积极地跟周围的同伴确认，“这条鱼新鲜吗？卤豆腐吃不吃？洋葱呢？”
溜达到水果区，她表现得更热切了，“姐，买点橙子？补充维生素呐！”
姚和青视线落在姚和兰的肚子上，温和地笑了笑，“买吧。”
一口气挑了七八个大橙子的姚和兰，正要自己提起来，许绵接了过去，“我来吧。”
姚和青连忙阻止了，“李设计师和许设计师已经拿了不少了，还是我来吧。”
姚和兰笑得眉眼弯弯，夸张地拍拍掌心的灰，“啊，我真是好久没吃橙子了！”
姚和青拎上略重的袋子，轻叹一口气，“又瞎说了，上周逛超市不是刚买了一兜吗？”
姚和兰歪了歪脑袋，“是吗？总感觉好长时间买不起橙子了……”
姚和青无奈地看着一脸困惑的妹妹，“橙子才多少钱？买得起，走吧，称重去。”
许绵真的有点担心姚和兰的状况了，他悄声跟上姚和青，“姚小姐，买这些够吗？”
姚和青目不斜视，“嗯，没事，她吃的很少。只是……”
只是每次来超市都吵着要买橙子，买回家又对着橙子发愣，搁置到坏掉之前勉强能哄着吃完一两个，剩下的要么切成小块儿泡水果茶了，要么送给左邻右舍了。
姚和兰自归家后，很多事都缺乏合理的解释。但姚和青不打算过问了，她猜测，或许妹妹在外面奔波劳累，想方设法地还债时，确实没钱买橙子吃吧。现在，满足姚和兰这点滞后的奇怪的需求，也没什么可为难的。
姚和青最终还是结完了账，一个不少地，拎着那袋橙子走出了超市。
他们四人沿来时的路线散着步。这次许绵先行一步，和姐姐在前面领路。手里的塑料袋中支棱出一把青翠的葱，在冬季里显得格外有生机，让他联想到了早先的可怕推测，“姚小姐，您妹妹状态还不错吧？”
姚和青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起孕妇，“嗯？”
“不太像孕期5个月的样子。”
姚和青轻蹙眉毛，“她一直是这样的。”
许绵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，“她产检怎么样？”
姚和青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态，“什么？”
“产检？”
姚和青失了神，购物袋从她手中脱落，橙子立刻沿着河坝的斜坡往下滚去。许绵登时反应了过来，“姚小姐，小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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