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黑屏了很久，直到一条短信闪现出来，“有时间陪我出差吗？”
许绵将惹人厌恶的袁牧北暂且抛之脑后，“当然！去哪？”
“谭林，有个很有意思的房子。”
谭林作为柏锦的临市，高铁过去半小时而已，许绵讨价还价，“作为陪伴的代价，你可以请我吃谭林的特色菜吗？”
发送不到10秒，李同舟的回复弹了出来，“麻辣蟹煲？乐意至极。”
不知李同舟是不是刻意想要缓解他在上个难搞客户那承受的压力，这次出差的节奏异常舒缓。在高铁上的半小时，李设计师拒绝透露新客户的信息，强制征用时间，给许绵朗读法国新锐哲学家的《论行走》，语调平缓，内容艰深，效果立竿见影，使得许绵在开车后不足3分钟就陷入了浅眠的状态。
作为噩梦村的工作人员，他们从降生时刻起就没有产生梦境的能力，但在李同舟仿佛大提琴一般低沉稳定的声调里，许绵的意识脱离了惯常的空白，慢慢游走在了一些似乎被稀释过的片段里。
他仿佛听到了亲近的人在说“初次见面”，声音渺远，但口气却不是他熟悉的温柔缱绻，每个字都带着疏离和陌生的礼貌。
他仿佛听到了耳边有一声压低的轻笑，这个轻笑比之前的招呼亲昵了，令他心软又甜蜜，也暴露了发出者如释重负的笃定。
他又仿佛听到了那人隔着令他心慌的距离嘱咐“等我”，即便什么都不真切，也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隐忍和矛盾，不详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，让他闷到喘不过来气。地面晃动，他拼命地奔跑，撞上了一道好像走了很多次的大门，那道门无论他用力擦了多少次眼睛都无法辨认它的全貌，许绵怯于推开它，可身体又不受控的走近，里面到底有什么呢？让他这样得又痛又难过？
“许绵。”
他在模糊的片段里挣扎又沉沦，突然触及了一点真实——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抚摸他的额发。他下意识地追寻、依赖着这点触感，很快在浅眠中醒来，眼前不再是扭曲的场景和灰扑扑的色调，变成了最让他愉悦的存在。那是他的爱人。
李同舟没有注意许绵松了一口气的神情，他盯着指尖的汗珠，微微蹙眉。
明明是那样的担忧，许绵却在他眉眼中读出了一点点让他想不通的……黯淡。
“我没事，只是……做了个噩梦。”
许绵脱口而出一个谎言。
李同舟顿了顿，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，声音变得有一丝丝低哑，“嗯。”
许绵有点心疼这个一言不合就替他操心的男朋友，开玩笑地蹭了蹭他的掌心，“喂，快到站了，还不进入工作模式吗？我还不知道新客户是谁呢，等会露怯了怎么办？”
李同舟松开，任由许绵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，确认眼角那点红肿已经不见了时，才把他的手慢慢圈住，“先让我偿还债务，可好？”
许绵原以为李同舟会带他去一家充满烟火气的饭店，在人声喧嚣中，选一桌临窗的位置，点上他爱的那道菜和一瓶冰可乐，就如同他们每次去蜀道一样。
临窗，没错；麻辣蟹煲，也安排了；冰可乐没冰块，价格昂贵，好歹也算满足条件了。但烟火气？不存在的。因为李同舟别出心裁地……包了一艘游览用的船。他们此刻飘荡在谭林市有名的护城河上，除了在船头驾驶的船员外，整个河面放眼望去，空旷无比。
许绵跟着李总几个月，也算有见识的年轻人了，他只是晃神了一刹那，就“咳”了一声，盘腿坐了下来，“李先生对自己的债务数目是不是有什么误解。”
李同舟并不在意无形膨胀的债务问题，正理所当然地替他涮洗着碗筷，“客户约在了下午四点，现在是正午时分，难道你还想出去吹风？”
许绵想了想天气预报提及的午时阴雨，非常上道，“李先生的安排太合理了！”
爱人静静地帮他剥开了蟹壳，他也不客气地享受着，甚至咬了咬任劳任怨李先生的指尖，“李老板，怎么想到了要带我来游船？”
在记忆里扒了扒李同舟的喜好，男人没有太明显的欲求，做饭是为了生存，打篮球是为了陪男友开心，咖啡是为了提神处理好工作……许绵试探着问，“难不成是你喜欢游河吗？”
“谈不上，只是觉得和你做点之前没做过的事情，很好。”
“哦。”
许绵突然滋生了些偷窥爱人私生活的欲望，“那李老板自己喜欢什么呢？”
对方纵容着他张扬舞爪地干涉隐私，“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“游戏？”
“跟你一起玩的那个射击游戏，我确实很回味。”
“乐器？“
“学过筝，全当消遣。谈不上嗜好。如果你想听，回家我可以弹一曲。“
“电影？“
“陪你看的那几部，不错。“
许绵有点震惊对方的生活如此简单，不由又问，“旅行？有没有偏爱的城市？”
“去过很多地方，目前最喜欢柏锦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在那里遇到的你。”
“喂……“许绵万万没想到，男友的描述重点都在自己身上。
“我对你说过的，我工作太久，生活已经逐渐变得无趣了”，李同舟眉眼柔和，“你就是我最大的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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