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霖抬起头来，眼睛里有不忿和痛苦，“你一个大少爷能懂什么？”
“大少爷？”许绵惊讶于舒霖对他的定位，他降生自虚无，无父无母，哪来的家庭让他充当大少爷？
舒霖冷笑一声，“你的出身都写在脸上了，还指望骗得了谁？”
“我真不是……”
舒霖无视许绵的反驳，“你这么在意我的事情，查过我的新闻了吧？新闻了是不是说我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？不妨告诉你好了，我妈不但瘫痪，她还是个傻子。你是不是还好奇我爸去哪里了？呵，他是个老光棍，五十多岁在拾荒路上捡了我妈那个傻子，生了我。他养不起我们三口人，我妈在我五岁时摔成了残废又帮不上忙了，他就跑了。对啊，这就是我的出身， 和你很不一样吧？是不是很瞧不上？”
许绵震惊地摇了摇头。
舒霖推开面前的果汁，身体前倾，靠近了许绵，“累不累，也用不着你这种养尊处优中长大的人同情我。老天爷不算亏待我，我妈虽是个傻子，拖累了我多年，但好在长得够漂亮，老天爷把她那副皮囊继承给了我，要不是这副皮囊，我连混出头的筹码都没有。”
许绵搜刮着宽慰的话，却是一片空白。他不得不承认，舒霖说得没错，尽管他的来历不明不白，但要他用有限的经验去体会舒霖的生活，他的确做不到。
“抱歉。”扯动嘴角，除了这两字，他无话可讲。
舒霖的目光停在许绵神似戴斯明的脸上，沸腾的怒意平息，逐渐麻木，“你道什么歉？又不是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的。”
他慢慢地靠回沙发，高昂的声调降得极低，“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，没有早点离开那里。”
许绵懂得他的遗憾，如果舒霖早点出来，会不会有机会和戴斯明再见一面呢，会不会有机会和戴斯明合作一把呢？又会不会，改变戴斯明死亡的那个结局呢？
“戴先生要是看到你今天的成就，应该也会替你骄傲的。”
“骄傲？”舒霖自嘲地笑，“他不嫌我恶心就很好了。”
年轻的男孩并非没有羞耻心，他也有过道义廉耻的标尺，但是在什么时候丢掉的呢？是在16岁来到这座城市却发现没有出路的时候吗？是在接到第一份工作却发现距离戴斯明的地位很远的时候吗？
“你不恶心。”你只是紧紧攥着代表一线希望的约定的可怜人罢了。
“不恶心？”舒霖抱着臂膀，笑得愈发夸张，“我勾引了你这么多次了，你竟然不反感？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发生点什么？”
许绵没有逃避对方的质问，“你是努力实现自己目标的好演员，如果我是戴先生，我会为这点而尊重你。”
“少骗人了。”
“我说的是真心话。”
舒霖收敛了笑容，“我可不值得他尊重。我抛弃了一切，如果这样还成不了一个像样的演员，就……”
“舒先生？”
舒霖恢复了无所谓的神态，站了起来，“许设计师，我出场费很贵的，闲聊到这吧。至于设计的事，还是和袁牧北联系吧，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。”
善变的男孩说走便走。被丢在原地的许绵望着对方一口未喝的果汁，陷入了沉思。
舒霖对外人的信赖有限，但在许绵的刺激下，多种情绪肆意迸发，脱离了他的掌控，让他还是漏出了一点有效信息。
瘫痪在床的母亲是个智力低下的病患，靠着舒霖的照料存活，被迫带到这世上的舒霖说她“拖累了我多年”，完全可以理解。如果舒霖如他后悔的那样，选择了“早点离开”，不难推断，这位母亲必然很难生存。
那么，舒霖欲言又止的那句“抛弃了一切”，是什么意思？
许绵脑中闪现出了报道里提及的，舒霖是在他母亲去世后，才背起行囊奔赴柏锦的。而他母亲去世的时节，恰巧又在戴斯明意外身亡后没多久。
种种迹象，让许绵推导出了一个残忍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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