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天注定不能在平静中度过了，当许绵磨磨蹭蹭地坐在李同舟对面的那一刻，外面闪过了一道白光，不一小会，轰隆的一声巨响就传来了，吓得他差点把热咖啡撒到手背上。
顷刻间，原本萧条的街道又迎来了一场暴雨，乌云翻滚，将整个城市都罩在了黑暗里。
好在，这间隔断风雨的小小咖啡馆里，适时地亮起了温暖的灯光。
许绵刚想表扬一句店里选的落地灯造型好独特，就发觉对面李同舟的心情似乎变得差了起来，他摘下了金丝眼镜，闭紧了双眼，手指不轻不重地来回揉掐着鼻梁。
“李总？”
李同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，没有镜片的阻拦，里面涌出来了大量许绵看不懂的情绪，自己的小小身影就倒映在其间，像在风波不断的海面上摇曳的小帆船一样，“没事，昨天加班了，有点累。”
“要不……您还是休息一天吧？我回去告诉大家一声。”许绵心惊道。
“不用。你刚才想说什么？”
猜不出对方心思的许绵，只好把话题拐到别的方向上，“哦，我刚才正要赞叹这里的落地灯选得真特别，老板眼光看起来真好啊。”
“眼光好？”李同舟不由挑了挑眉，“你以为这是他选的？”
“不是吗？”
李同舟轻笑一声，“在计算机的领域上，他确实很厉害，不过在品味上，实在难以恭维。”
“啊？”
“从业这么多年，我一直认为，客户的期望，是设计的起点，也是设计的终点。把他们的渴求放在首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，但，宋如故这个人，却让我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理念。”
“到底是品味可怕成什么样子……”
陷入了一段无奈回忆中的李同舟，过了一会才轻轻摇了摇头，“他一天一个电话，固执地让我改设计稿，极力要求把落地灯和壁灯换成……鼓灯罩吊灯。”
这有什么问题吗？鼓灯罩吊灯在现代装修里不是很流行吗？室内设计实战经验为零的许绵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行业信息，一脸茫然。
李同舟见他一副门外汉的模样，方才糟糕的心情不经意间被熨烫平整了。
“许绵，你说说看，这里的屋顶有多高？”
“唔，大约两米多一点？”
“不足两米七。鼓灯罩吊灯虽然时髦，但在低于两米七的空间，选择鼓灯罩吊灯，就像给客人戴上狂欢节帽子一样，又蠢又丑。”
原来是这样啊，不折不扣的菜鸟许绵惭愧地想，自己的品味并不比那位宋老板高多少……
“一般情况下，我都不会选吊灯的，除非房间太幽深或者太朴素。落地灯、台灯、壁灯等等，都能很好完成‘光统治空间’的任务，即便是图画灯也可以妙用，不一定非要用在艺术品上，像余记用来充作装饰的书架，就是在顶端穿的孔，装的图画灯，虽然光线柔和，却能很好地打在书脊上。”
李同舟将余记的设计细节，一点点揉碎了，给小菜鸟传授经验，语气平和，丝毫没有瞧不起新人的意思。
开始时还些微忙乱地思索着如何应付老板提问的许绵，渐渐被李同舟耐心的讲解抓住了全部注意力，早前扑腾扑腾的小心脏也像被泡在了静静流淌的温泉里，舒缓了下来，随后也就踏实地平复了原本的律动。
不慌了，胆子也壮了起来，许绵挺直了腰，把面试时的疑问抛了出来，“李总，您为什么选择录取我呢？明明在这个行业里，我的经验还不足以独当一面啊。”
李同舟重新戴上眼镜，眼角的疲惫已一扫而光，“你刚入行，可以学着独当一面。你是我的助理，我不着急，你又着什么急？”
“……谢谢李总。”
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，虽然老板宽厚以待，但决定给老板留下好印象的许绵，还是乖乖自己提议了，“我是不是该回去上班了？”
话音刚落，李同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，许绵瞥了一眼，上面浮现着“孟知趣”三个字。完全没印象的一个名字。
响了两声，李同舟伸手接了起来，“喂？什么事？”
“……”
“我对你去哪里了不感兴趣，说重点。”
“……”
“孟知趣，麻烦你解释一下，我为什么要接你的客户？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不记得跟你有这么好的交情，没别的事我就挂了。”
对方不知道又声嘶力竭地解释了什么，李同舟脸色一沉，最终吐出了一个字，“好。”
挂了电话，过了一会儿，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，这次是孟知趣发来的短信，里面有一串地址。
许绵小心翼翼地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原来的一个同事，之前的一单生意快做完了，客户不满意，情况有点麻烦，他现在不得不回去紧急处理。现在手里的客户想推给我。”
听电话里的口气，李同舟似乎不是很想接这单，“您为什么要应下他呢？抱歉，我只是感觉您打算拒绝来着……”
过去一年里在资料中从没出现过的前同事，一个电话就让忙碌的李老板出马了。
只要一琢磨，就觉得这事不太正常。
李同舟深深地看了一眼许绵，“几年前，我欠他一个人情，也是时候还给他了。”
许绵一句“什么人情”就卡在嗓子里，但眼见李同舟眉头蹙了又蹙，他果断还是识趣得，把这四个字咽回了自己的肚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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