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初时，北京下了第一场雪，将树上仅剩的枯叶也打掉了，阳光一照，化成片片的黑水，整个城泥泞不堪。
临近春节，赵志德的公司加倍忙，一连半个月下班都是近九点，同样是入了夜，冬天的灯火就比夏天冷清得多。因为限号，赵志德难得坐公交车，上车后就有些犯困，看着窗外已看过很多遍的路，渐渐浮现出一种陌生，就似乎这个路口连接的道路，应该是另外一条。
这种半梦半醒之间的迷茫，赵志德已经习惯，大约是在父母去世之后，他的心灵某处也随之出现了裂痕，使得对现实总有一种虚幻感，那大约是他潜意识的逃避。
这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明显。
不知什么时候眯起小盹，又被突然间强烈的震动惊醒，几乎是从车座上弹了起来。公车貌似是在拐弯时和一辆车碰着了，赵志德随着乘客们下了车，隐约听着两个司机都在说是对方突然冲出来。
具体是哪方的责任倒不是赵志德关心的问题，只是这正好在两站地之间，往哪边走都挺远。坏心的给常明珠打了电话告诉自己遇上了车祸，果然让那边担心不已，赵志德一边打电话一边走着，忽然想起来，这似乎离常明瑾那间小店不远。
“你弟那店在第几个路口来着？”
忽然间的鬼使神差，赵志德想过去坐坐，问了地方，走着回想着，也慢慢认识了，拐了几道弯，店门就出现在眼前。
常明瑾就站在店门口，和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说着什么，一边说着，一边帮对方把围巾系好。
只是这个动作，看起来实在有些暧昧，不知为什么赵志德有些走不过去。
常明瑾似乎先发现了赵志德，仍是之前那样平缓不带感情的念出对方名字的三个字，一起的男人也随着转过身来。
“啊……明瑾。”赵志德有些尴尬的走过去，“偶然路过，顺便过来看看。”
“赵志德，我姐男朋友，”常明瑾看着赵志德，却是在为人介绍，“快结婚了。”
“您好。”男人对赵志德微笑着点点头，又对常明瑾，“那我先走了，你们聊。”
常明瑾点点头，等男人走后推开店门，“进来吧。”
赵志德其实刚才就想走来着，不过目前似乎走不了了。
快十点，店已要打烊，常明瑾给最后一桌的客人结了帐，就端来一杯白水。
“什么事？”
赵志德是真的很尴尬，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来这的，“没事，我就是下了班路过，随便逛逛。”
“你还真闲。”
短暂的沉默之后，常明瑾忽的轻笑出声。
“我以为是我姐派你来让我除夕回家的。”还没等赵志德说什么，“不过也确实不至于派你来做说客。”
“我是不太了解你……对家里人是什么个想法，所以这也不太好说，不过过节嘛……”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了，赵志德想还是要表现点大人的成熟懂事。
“你只需要了解我姐就够了。”
很明显的生人勿近，就算未来是一家人，但常明瑾的话也很明白了。
“你了解她吗？”
“还……行吧……”
“喜欢她什么啊？”常明瑾把赵志德那些细微的不自在都看在眼里，“漂亮吗？”
“呃……主要是，人好，很善良很单纯，而且……”
“我们家人都不怎么单纯。”
“嗯……这个还是要看双方感觉……”
“所以是她觉得你善良单纯了？”
赵志德的火是压下去拱上来，发不出咽不下，他看得出常明瑾是很认真的问，但是那语气实在让人讨厌，最可气的是，很显然他知道自己这么说话让人讨厌，还要故意这么说。
“你……你老这么说话会找不着女朋友的！”
“看来你是比较单纯。”
门口的情景赵志德看到了，虽然不知对话听进去多少，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了，常明瑾忽的就有一点玩心大起。起身绕过赵志德的座位，一只手搭在他肩上，感觉赵志德的身子明显一僵，随后手掌顺着滑落抚在其胸口，弯**，常明瑾的嘴唇离赵志德的耳廓不到两厘米，“你是我姐的男人，离我远点，懂吗？”
赵志德真的真的很后悔。
几乎是落荒而逃，顾不得路上泥水沾湿了裤脚，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地方。幽深的巷子里，昏暗的路灯把零散飘落的雪照得分明，几乎要把人压垮。
常明瑾阴冷的声音和气息还在耳边，慢慢变成类似蛇信的“咝咝”声，追着人甩不掉。
常明瑾看着赵志德落荒而逃，随手合了前面灯闸，锁门关店，转身上了二楼。
二楼有一半的空间是书间雅座，另一半被常明瑾隔成了私人房间，自从开了这个店，就一直住在店里。楼梯拐角的书柜旁有一个大玻璃柜，里面养着一条不知品种的纯白小蛇，懒懒地趴在枯树干上，看到常明瑾上楼来，缓缓地在柜子边扭动。常明瑾在玻璃柜上拍了一下，小白蛇吓得往后一顿，不再动弹。
常明瑾笑着打开玻璃柜的上盖，把胳膊伸进去，蛇顺着手臂卷上来，最后盘在常明瑾脖子上，吐着猩红的信子。
“你都看到了？”常明瑾笑着，“我乐意，你管得着吗？”
小白蛇口中仍是“咝咝”不停，常明瑾的笑脸忽然就垮下来。
“阵破了？谁干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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