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声铺天盖地，敲打在小木屋的屋顶上、窗户上；屋子里壁炉的炉火燃烧正旺，火堆中的木柴，不时地爆出一两声炸响；四周被各种环境的混响包围着，衬得两个人之间愈发地安静无言。
乔逸之张了张嘴，却没有组织出什么有意义的语言，只是保持着一个“试图说话”或曰“说话前一秒”的状态，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咿咿呀呀声——看上去既愚蠢，又滑稽。
乔逸之的手，还放在姜凌的脚踝上。
手腕贴着姜凌脚背。
姜凌只觉得奇怪：明明不应该是敏感的位置，却不知为什么，竟然能感觉到乔逸之手腕皮肤下的脉搏，一下赶着一下，跳得又快又乱……
姜凌努力做出镇定又无所谓的样子。
可其实，心跳得比乔逸之还要乱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，自己在紧张和害怕什么？
是害怕从乔逸之口中听到真相吗？
还是害怕逼得太紧，以后乔逸之真的就……就……
沉默中，姜凌神经的弦越绷越紧——明明只是两三秒的安静，对他来说，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雨声沙沙的响。
宛如啃食桑叶的春蚕。
而他摇摇欲坠的神经，就是那被啃得千疮百孔的桑叶。
他又想呕吐了。
“没有人能够逼迫我，”就在姜凌开始觉得窒息的时候，乔逸之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，“是是我自己……我那时候太年轻了，不对，年轻并不是借口……我、我喝了酒……不对、对不起，酒也不应该是借口……但是，总之……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，我肯定不会……不对，”乔逸之用力挠了挠头发，“如果那个时候，没有打这个赌，我可能……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你往那个方向想，所以、所以……”
乔逸之眉间皱得两条眉毛几乎要打结，挠着头发的手快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下一撮来：“我知道这是很错的方法，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方法之外，我还能怎样和你开始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拿我当赌注？我不是个人吗？我就是个……”
“不是的，没有那回事，怎么可能……”乔逸之抢着说，“最开始接近你，的确是为了赢，但后来是真的喜欢，才和你在一起的……”
“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？还一直骗我？”
“……我不敢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怕你生气，就……”
“哦，那我自己发现就不生气了吗？”
“原、原来其实，没、没……”乔逸之结结巴巴。
“没什么？”姜凌声音直接拔高八度，“没想让我发现？打算一直瞒着我？让你所有的朋友看我的笑话？”
“不是的！不是的！”乔逸之脑袋快要摇成波浪鼓，“怎么可能……只是没想让你在那种情况下——想要找一个好一点的时机……”
“哦？”
姜凌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偷偷松了口气。
面上却还是装出半信半疑的样子。
乔逸之抓住他的手，贴在自己的胸口上：“真的呀……可能我开始的原因不是很纯粹……但我的感情很纯粹啊！我是真的喜欢你，才会和你在一起的——不然，整体上来说，我还是个直的，如果不是真的喜欢，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打赌就……”
他还没说话，就被姜凌猛地推开了。
“呵，直的，”姜凌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，又骤然凌厉起来，“你要不提，我还忘了呢——我知道你是直的，这边能和我说‘真的喜欢’，那边就能和前女友一起、一起……”
姜凌话没有说完。
忍耐不住汹涌而上的呕吐感，猛地起身，两部跑到垃圾桶边，蹲下来呕吐。
乔逸之这才想起，之前金梁栋的话，知道姜凌多半是看到他帮忙陈梦溪的视频误会了。
看姜凌伏在垃圾桶旁，吐得昏天暗地，却几乎什么都吐不出来，只是干呕，脸色胀得通红……不知有多难受，又急又心疼，又气自己话都说不好，情急之下“啪”、“啪”地连抽了自己三四个耳光。
姜凌这倒被唬住了。
抬起脸来惊讶地看着他。
看了两眼，抵不过强烈的不适和呕吐感，又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……
乔逸之连忙凑上前去，帮姜凌顺着背脊：“不是这样的呀……我遇上你我就不直了……不对，我对别的男人还是直的，我就喜欢你一个！不关男女的问题！陈梦溪那是因为……”他不知道金梁栋给姜凌看了多少，生怕有什么错漏，又让姜凌有新的误会，只能从头开始，把所有事情，事无巨细地全都认认真真说了，“就是这个样子——我带她回家，是因为那个时候，她实在是无处可去了，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吧……”
“哦，真是很乐于助人。”姜凌淡淡地说。
乔逸之心尖上像是被蛀虫狠狠的啃了一口，一时不知是什么感觉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：如果是以前的姜凌，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……
“我不应该这样做吗？”乔逸之问。
姜凌怔了一下，冷静下来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这件事上，你做得很对，如果是我在现场，我应该也会这样做的……”
——他刚刚吐过，非常虚弱，说话有气无力的，脑袋低垂着，像是随时会歪倒下去。
乔逸之想去扶他。
却被他躲开了。
乔逸之扁了扁嘴：“所以，你还是在生我的气吗？”
姜凌摇了摇头，又点点头：“不是因为陈梦溪。”
“就算我解释了也没有用吗？”乔逸之眼巴巴地问。
姜凌把脑袋向后靠在壁炉边，微垂着眼，没有回答。
“就算我真的很喜欢你，为了见你，努力了很久，好不容易才考上和你一样的学校……”
“为了我？”姜凌的眼睛又睁开了，“你不是为了交换学习才……”
“怎么可能？我根本不喜欢学习啊……你还不知道我吗？背一个语法知识点能要了我的命啊……而且我有什么必要好好学习？我哪怕一辈子胡吃海喝、漫天撒钱，钱也花不完，坐吃山空，不存在的！我之所以努力，都是为了来见你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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