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极具象征主义色彩的现代剧。
服装和布景都很简陋。
演员几乎是围了几块窗帘布就上场了。
不过这倒和剧目的内容很相称——剧本取材于古希腊神话，讲的是普罗米修斯造人之后，雅典娜赋予人类智慧的事。
在古典戏剧中，算得上是相当普通，没有什么特色的题材。
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写了。
乔逸之对于有开创性的作品才感兴趣，如果是其他人的表演，他一看这题材估计已经走了。
更何况这剧本实在写得一般。
看得出是生手，许多细节的处理上完全没有经验；排演也很仓促。
但因为主演是姜凌，他便饶有兴致地看下去。
剧本的叙述角度倒还算能接受。
尽管选取了这一段故事，但并没有把重点放在神之间，而是选取了一个普通人类作为主角，剧本主要展现普通人类在获得智慧前后的变化：
起初，人类的世界是只有紧绷的、急躁的，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“功利的目的性”，只能区分“有用的”和“无用的”两种东西；然而拥有智慧之后，却发现世界并只有“是否有用”一种评价标准--有许多按照功利的标准来说完全没有用的东西，也有它们的存在价值，于是发出了这样的感叹：
“在今天之前，我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，靠着齿轮的完美咬合，过着简洁高效的生活；但今天之后，我想要像一个人那样，不那么精确地生活。”
乔逸之心跳的很快。
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。
剧目开始没有两分钟，他就隐约猜到这大概是姜凌自己写的剧本——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了。
他的心胀得很满。
像是一个充满了快乐的气球，鼓囊囊的随时都会爆炸。
他以为所谓“为投资人准备的特别演出”，是投他所好，演出一两个他特别喜欢的片段——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。
他全然没有想到，姜凌会为了他，专门写一个剧本，还说服了戏剧社的其他人一起演了出来……
这当然不是一个好剧本。
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善的剧本。
但有什么关系呢？
他乔逸之是一个足够好的观众。他成熟、富于经验，有洞悉的眼光，既擅长分析，又擅长猜测……于是他还是一下就明白了：
他在姜凌的生日上，借着一点酒劲剖白自己的忐忑和不自信。
这就是姜凌想要给他的回答——
这个普通人就是姜凌自己。
这剧情……
应该是在说姜凌遇到他之后的改变……吧？
如果真是这样——如果他真的也能给姜凌带来一些让姜凌觉得正面的帮助，那么……
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。
乔逸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纯粹的高兴。
他想，真好。
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。
这时，剧已经演完了，姜凌很急切，没有过后台，直接从演出的舞台上跳下来，蹦到他面前：“怎么样？还好吧……啊，选材你就不要吐槽了，我也觉得有点不太贴切但是，时间太紧了，一时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题材就只好……”
乔逸之笑了：“好的，现在我知道了，你果然也是个普通的人类，你不是什么都能行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姜凌立刻红了脸，“是不是很糟糕啊？”
“对于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，”乔逸之看着姜凌红扑扑的脸蛋，很想亲吻，但碍于还有戏剧社的其他人在，只拿手指蹭了蹭，“不过，如果按照‘姜凌’的标准来说，就有点……”
“……按姜凌的标准，该是什么样？”
“第一次写剧本，不说比肩莎士比亚，那也得和莫里哀还差不多吧！”
“喂！”姜凌笑起来，“你这……”
乔逸之笑得更厉害——明明没有什么可笑的事情，但嘴角就是压不下来：“所以……是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，”姜凌不等乔逸之问完就回答，“你别看我这样，我是真的有认真犹豫过，是不是要放弃物理，转去选择比较赚钱的比如金融啊、精算之类学科；在遇到你之前，也是真的不太把文学、艺术类学科当一回事……是因为你，所以才……怎么说呢，”姜凌显然情绪也很高昂，难得地说话不连贯、需要停下来找合适的字眼，“我听闻，在古希腊还是哪一种西方古文字里，‘学术’的词根是从‘悠闲’来的，我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样，觉得‘学术’的词根应该要从‘苦读’来，但……和你交往之后，我开始有点明白了。这个感觉很微妙，我有点……语言表达不清，戏剧是你最喜欢的方式之一，我希望这样能……更容易传达一点吧。”姜凌顿了一下，皱了皱眉，“传达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，这听上去很荒谬吧……但我就是觉得，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……”
乔逸之用力把滔滔不绝的人往前一拉，揽进怀里：“谢谢，我懂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嗯，这是最好的礼物了。”
“什么呀，”姜凌一把把他推开，“你该不会以为生日我就送你个这个吧？”
“哎，不是吗？”
“不是，”姜凌竖起一支手指摇了摇，“这是给你的回礼——毕竟你给我送了那么夸张的生日礼物，至于你的生日，我有另外的礼物给你。”说着神秘一笑，“晚上给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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